人並不相信道德
人總以為自己相信道德，但他們是誘因的動物，只知道行為和後果。
多數人不殺人放火，不是搞懂了抽象的倫理準則，而是出於本性，以及對後果的認知。他們單純沒有萌生這樣的慾望，又就算有，一旦他們明白自己的行為會產生什麼後果，就能自我約束。
美德、禮儀、甚至法律，只被大部分人當成控制別人的工具，用來約束別人的舉止、限制別人的行為、要政府來「管一管」。別人應該善良有禮，自己卻可以便宜行事；別人應該奉公守法，自己卻值得被通融──「應該」是個綁架他人讓自己稱心如意的框架。
人最偽善卻毫不自知的地方，是把自己本性中「願意」做的事，包裝成普世「應該」做的事：你樂於學習，所以認為停止學習的人很不可取；你勤於自省，所以暗暗批判那些不知檢討的人；你很能吃苦，所以相信其他人也該更刻苦耐勞；你溫柔婉約，所以主張大家都不該理直氣壯；你熱愛人文，所以厭倦那些只講邏輯數據的人；你相信科學，所以認為大眾都很迷信理盲。
無論社會上的什麼問題，每個人提出的解決方案總是包含「世界上應該要有更多像我這樣的人」的隱藏假設──也因此，沒有人的解決方案會行得通。
人天生「自以為義」。他們推銷、說服、要求別人遵守那些在自己眼中其實只是個人喜好的規則，只為了塑造他們的高尚形象。
一個自以為善良與正義而行善的人，也同樣會因自以為善良與正義而作惡：今天殺人會被殺，他們就不殺人；今天殺人是為民除害，他們就會熱血激昂地處決社會害蟲。
群眾是不講原則的。他們越相信自己的道德正確，越相信自己是正義之師，就越樂意討伐他們眼中的「壞人」，成為高舉道德、不擇手段的暴徒。歷史上最令人髮指的邪惡，皆因此而生──不是源於明目張膽的惡意，而是來自正義凜然的熱情。
人真正相信的只有行為和後果。他們嘴巴上的道德正義，不過是集體瘋狂的贗品。